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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诸子学说,因此不少学者慕名而来,与四方之友论辩交流。”原来这驿馆修建得这般堂皇,是有如此目的。门口还摆放有木橱,其间一卷卷簿册陈列,嬴政取下翻阅,发现乃是各位学者阐述之观点,而有专人及时记下,刊载于这些簿册之上。嬴政不由想起路上看到的那些书坊,由于有了纸作载体,因而复制量比从前多得多,传播也更广泛。
怪不得他人在咸阳,也时常能看见登载着诸子学说的纸书。看来他的好王弟自从来了这里,除了做了些不入流的玩意取悦小民,亦没忘了捣鼓他的新观点,将占领思想高地的主张贯彻到了实处。翌日一大早,嬴政便已自榻上起身。
听了馆使指引,他便登车去往城北,观看长安君教授妇女养蚕。一别经年,似是良久未见到赢成蟜的音容。待下了车,前方空地已聚集了一大片人群,而少年正站立于正中,衣着朴素,发未戴冠,比便服出行的秦王望上去更容易混迹于人海中。嬴政隐于树后,远远端详着弟弟的面容,见他脸庞清瘦,身形单薄,且因打扮简易,若非自己与他委实熟悉至不能再熟悉,否则亦很难一眼认出他来。“长安君食邑几何?"他问身旁掌管典仪、图籍、一应贵族事务的随行官员。官员听出他意,忙战战兢兢垂首答:“回秦王,长安君享诸公子最高规格之三千户,且秦王节时若有赏赐,我司皆次日便奉命下达,不敢有丝毫隐瞒侵吞。”
言下之意,长安君日子舒服得很,穿成这样皆是他自个儿选择,绝对不是贫困潦倒的缘故。
但嬴政不知为何,心中不满难以平息。
他想起宫中其他堂表公子,无不衣饰光鲜,腰白玉之环,虽无封地可去,但王宫待遇自然滋润,整日只需无事闲晃,不做违法乱纪之事,日子皆过得通逐无比。
由于血缘不近,嬴政也非多么重视亲情之人,因而与他们之间的感情自然也谈不上多亲厚。
最多维持表面关系,该有的礼遇也没少给便是了。这群人尚且生活光鲜,而他的亲弟弟,先王两位子嗣之一,竞灰头土脸,消瘦至此。
且按照他对赢成蟜的了解,这个弟弟虽然头脑活泛,爱玩了些,但绝非纨绔之辈,亦不好操琴弄艺,屋内的六弦琴上堆满灰尘,亦不见他清理,足见平日有多不喜此等声色之好。
这般形容,绝对不可能是装的。
按下心头浮起的不快,嬴政注视着人群中的赢成蟜,在身旁的随从看来,一贯面无表情的秦王此时竞有了几分不忍。该不会是心疼弟弟罢。
随从不禁相互交换眼神。
“四月初,待幼蚕生出,蚕室应当面向东南,周围透风之缝隙以纸糊好,室内顶部若没有棚板,则需要加上顶棚。若遇寒冷时节,则应用炭火在室内取暖,诸位若家中供不起炭火,可向公署申领,然需写明用处,不可随意冒领。”赢政望着成乔在众人面前亲自演示,话音方落,身旁即响起百姓感激声。无外乎是长安君心思细腻,为民众着想,连大伙儿买不起炭火都想到了。赢政对成乔的性格并不奇怪,但不知为何,心中竟隐隐生出些微骄傲之感。即便位列九五,天下也没有哥哥不会为弟弟受夸赞而自豪。“当诸位喂养幼蚕时,应将桑叶切成细条,记住摘下桑叶后,切勿随意放置,应及时使用瓮坛存放,不可让风吹干枯。蚕入眠时,需要将旧叶清理干净,防止其上黏连的丝令眠起后的蚕吃一口后得病胀死,三眠之后,若天气炎热,则应尽快将蚕搬至宽敞凉爽地带,不可令西南风吹袭。待大眠之后,务必上完十二次桑叶再腾筐除沙,麻烦诸位务必勤快,养蚕乃是精细活,比种田耕地更讲究用心,不可有分毫懒惰。”
人群点头称是,感叹道:“怪不得都得是妇人养蚕,大老粗男人们哪能干成这事儿。”
一个时辰后,人群听讲毕散去,嬴政便趁此时离开,以免教成乔发觉。行走于宽阔的道上,由于夜晚的昏暗因而视线模糊,如今眼前光亮,嬴政才发现原来成乔还重新修了路,脚下也不知是甚么材质,走起来比石板路更为平整,难怪昨日走起来觉得甚是畅通无阻。
且道路规划也颇具匠心,每两户人家门口一处水井,排水道设计井然有序,路上有老人打扫街衢,确保了市容的美观与整洁。赢政知弟弟素有洁癖,却不知将这个习惯带到了城市规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