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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的书案却愈发昏暗——不知不觉间,新送来的卷子一层摞一层,摆满了书案,又摆到凳上。
裴明彦口干,伸手欲取茶盏,手被挡住,才发觉案前积卷如山堆,挡了他半张脸。
无怪方才品赏美文时,愈发觉得光线昏暗。
裴明彦伸着脖子,问杂事小吏:“才不大一会儿,怎么突然送来一堆卷子?”
杂事小吏讪讪,压低声音道:“大人,已经过了一晌了……”
“大点声。”
杂事小吏无奈,只好放大声应道:“大人,您一上晌只读了这一份卷子。”其他卷子自然越积越多。
其他职官闻声皆望过来,暗想,无怪今早,一直未闻讥讽声。
裴明彦自动变换语序,惊讶道:“竟只有本官读了这份卷子?”
又吩咐道:“那还不快把卷子拿下去,叫诸位大人都品赏品赏,独乐不如众乐乐。”
杂事小吏听命,将卷子平铺于长案上,令诸位职官可以围读。
卷首尚未写主考官评语,但卷中一行数圈,足以见得裴尚书之喜爱。
若真要挑些毛病,只能揪住此子文风过于犀锐,好些观点如长□□出,未陈铺叙。可考场之作,且题题与“军”相关,如此文风又哪里说得上是毛病呢?
遂场下诸位考官,有几位欲言又止,无处可驳,只能叹服。
寒门子的卷子,经义写得再醇厚,也很难胜得过此子。
裴明彦暗喜,言道:“都道本官出题过难,可再难的题目,也终有学识深厚之士,出鞘亮剑以破之。可见,大梁之人才,如蒙尘之明珠,正正需要难题去考验,才能使其焕发新光。寻常的题目,选出一捧珠子,看着人才济济,却不知哪一颗才是最亮。”
又言道:“请诸位以此卷为标榜,若有胜过此卷者,即便夜里三更也可将本官喊起来。”
他还真不信会有。
注意到那位年轻的万给事中站在一旁,没去读卷子,裴明彦严肃问道:“万大人,你为何不去读卷?”
万给事中一愣,站出来应道:“回大人的话,许是此卷太过耀眼,您大抵没注意卷首的批语,此卷乃是下官举荐上去的。”
换成裴明彦一愣,讪讪道:“甚好,甚好。”
……
……
今年的省试题目极难,不单是贡院里吵得凶,贡院外亦吵得极凶。
许多远道而来的学子,频频写檄文,讨伐权知贡举裴明彦假公济私,故意出难题刁难他们。
杏榜还没出,就叫嚣着,要朝廷给个说法。
除了讨论题目,学子们还讨论着谁能夺下省元。
按照以往,省元多出自于四十位解元当中,京都城里的两位解元胜算最大,其次便是江西、江浙一带。
北境临边的州府,名次一般靠后,能上榜者已难得,前五十名中几乎没有。
但今年实行新政,且题目不同寻常,结果变数很大。
京中流行一说法:“若是寻常年份,开封府解元乔时为是有几分成算的,可他毕竟是小官人家之子,纵使是天生聪慧,恐怕也难以冲破门第之壁垒,毕竟有些见识,非几代百年之积累而不可得……我看是悬了。”
“别说是今年,换成往年,其实要当省元也难,毕竟‘依旧折桂’之乔解元年方十五,这样的年岁当省元,岂非太儿戏了些?”
未满十七岁者,即便进士及第,朝廷也大有可能赐“守官”。
年龄确实是乔时为的短板。
说到乔时为,不免要拿国子监解元与他相比,有人道:“那王相的接班人岂非也无望拿省元?他们两个同岁,都是少年郎。”
“许是拿不到省元,不过,王春生记名三槐堂,王氏之积淀为其添彩。今年的省试,恐怕是王春生要更胜一筹。”
“此言有理。”
“我等虽偏爱乔解元,可也不得不服现实。”
几杯酒下肚,这样的说法便传了出去。
……
乔家。
从省试结束,到二月末省试揭榜,中间足有一个多月,乔时为略歇了几日,便投入到殿试的准备中。
杏榜有名,他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因为今年省试考的就是见识,恰恰是他最为低调的长处。
夜里,四哥从外头回来,一进门就去找针线,气冲冲去找娘亲,央求娘亲帮他在袖口绣两个字。
白其真对着焰火穿针,有些费劲。
“娘亲,我来。”乔时为接过针线,捻了捻,穿了进去。
“小川,你要绣什么字?”
“娘替我绣上‘闭嘴’二字罢。”
乔时为、白其真皆是诧异。
乔见川解释道:“外头那些一嘴三舌的,总说题目太难,以小安的见识,恐怕连上榜都难,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我总萌生冲动,欲上前与他们理论一番,叫他们晓得我家弟弟的学问不是虚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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