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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公主多年,这一点不用嘱咐便懂得。不过,谢明仪记得,此前公主连朝中诸多官职都记不清,
每问及一人都需要谢明仪仔细介绍,听完还似情非懂,今日殿下却不问了,言谈间反而愈发从容。她心里不禁升起更多困惑,实在很好奇殿下到底想起了多少。最终,谢明仪也只是垂首道:“奴婢遵命。”
隔日,段浔策马赶回洛阳。
已数日不曾阖眼,连口气都喘息不得的少年将军风尘仆仆,几度换马、筋疲力竭,仅靠着一丝意志撑到洛阳。
只是为了找到他的夫人。
越是逼近洛阳,脑海中翻腾的有些想法便越是清晰。阿荛自失忆以来,对这个世界便是懵懂的,这五年来,她所接触到的一切都是他带她尝试的,她在这
个世上没有亲人:
也没有别的家。
若她还平安无恙,是绝对不会不回家的。
可他也想起了,阿荛曾亲口说过,他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她以前从未信过神佛,却亲自去庙里为他求护身符。倘若她以为他死了,
会不会真的想不开?几个月前天降大雪,她的身体那么弱,真的能撑到洛阳吗?会不会在路上就已经出事了?那老媪说,她要去击登闻鼓。
可是登闻鼓历经数朝,早已失去初衷、形同虚设,击鼓鸣冤之人鲜少有好下场。
还是说,她自身奔赴洛阳伸冤,本就抱有死志?段浔狠咬牙根,抿紧了唇,心底的情绪由惊惶转为抽痛,攥紧香囊的指骨狠狠缩紧,右手用力扬着马鞭。
他只想快点找到阿荛,好弥补这几个月来对她的亏欠。可是,“平襄侯夫人南荛,为段氏伸冤第二日便惨死诏狱”的流言,在他赶至洛阳的前一日,便早已甚嚣尘上。
也将传入段浔的耳中。
洛阳城中藏着无数双眼睛,每双眼睛都在黑暗中虎视眈眈,散发着炯炯寒光。
在他们看来,这位小将军回来,自然注定是要深陷权力漩涡、搅动风云。他的妻子丧命得如此突然
,陛下一定准备好了如何安抚他,倘若他主动在陛下跟前哭诉卖惨,陛下一定还会给予他更多封赏,说不定,还会再为他重新指婚一个出身高贵、家族势力雄厚的贵女,让段家拥有更多政治上的盟友。这是所有人都羡艳不已的事。
丧妻之痛,如何比得上封侯之喜?
可多少人究其一生,
毕竟人人皆可以有妻子,
都做不到拜将封侯、光耀
IP
光住
楣?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当这位段小将军终于手持腰牌策马入城后
,尚未等此消息被传至宫中、以待帝王宣
召,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却先行传至
了诸多官员贵族耳中。
段浔既未入宫,也未回府。
他入城后甚至连马都没有下,便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骑马冲向了廷尉衙署。
据闻当日,廷尉衙署被他大闹一场。
堂堂位列九卿的廷尉王徹被这小将军的阵仗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躲着,又被他扯着衣领拽出来,连官帽都掉在了地上。
念及他是皇后亲弟、圣上亲封的平襄侯,王徹喊人绑了他也不是,想好好和他讲道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小将军眉目森冷,咬着牙说,让他们把他的妻子还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徹欲哭无泪。
他该怎么告诉他,他的妻子南荛根本不是什么孤女,而是当朝长公主啊?他该去的不是廷尉衙署,
而是皇宫或者丞相府啊!
别说活人了,就连尸体也找不着啊?!
王徹哪里敢说出实情,只能尽量委婉地支支吾吾道:“段、段小将军,此事有些复杂,一时难以说清,你不若先进宫,自然就"进宫?”
段浔打断他的话,冷笑着重复这两个字。
这小将军缓缓松开五指,在众人还未来得及歇口气的刹那,蓦地反手拔出腰后佩剑,剑锋寒凉如雪、奔涌如电,以毫厘之距擦着王徹面门而过,刮出一道厉风c
王徹霎时冷汗骤生,以为这段浔疯了竟要杀人,双膝骤软,跌坐于地。只闻铿然一声。
剑锋被插在他三尺之外。
白光,恰好落在少年隽秀而凌厉的眉眼上。
王徹浑身战栗,手脚发凉,强忍着恐惧抬眼,只见摇晃的剑身反射出刺目其中血丝弥漫,凝满讽意。
“我在沙场为你们出生入死,可你们,却活生生害死了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