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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事吧,晚了可就来不及见最后一面了。”
孩子不愿意接受如此残忍的事实,趴在地上不停地作揖。
程克青隔着街朝药铺骂道:“哪个不长眼的?这么和孩子说话?缺教养呐?”她一把拎起还匍匐在地上的小孩,又掏出手帕粗鲁地帮他囫囵抹了两下脸蛋,心疼道:“你娘呢?在哪?我帮你瞧瞧。”
小孩子指向远方,颤抖着声音道:“姐姐救救我娘亲吧!我领你去!”
孩子发力跑了两步又摔了一跤倒在地上,应该是伤到了膝盖,抱着腿疼得龇牙咧嘴。
“你别急呀,这下摔了个结实吧?”程克青弯下腰想抱起孩子,发现半大点孩子重得要命,她双臂一用力便拉扯得琵琶骨生痛。
程克青正在思索如何使个巧劲能抱起孩子时,突然觉得手臂的力道豁然一松。谢耘已经牵来了马,将孩子单手横抱起来放在马背上。
“你家往哪儿走?”程克青一面揉着发痛的筋骨,一面轻声细语附在马旁问道:“指给我看。姐姐让马驮着你走得快些好不好?”
“沿街一直往前走。”小孩懂事道:“昌儿谢谢姐姐。”
程克青乐道:“你叫昌儿?”她瞥了眼一旁面若冰霜牵着缰绳的人,煞有介事道:“光谢谢姐姐不行,还要谢谢有钱哥哥的马。”
昌儿点点头,冲谢耘认真感谢道:“谢谢有钱哥哥。”
谢耘眉色舒缓,略一点头算是回应,仍旧紧闭双唇一语不发。
“你娘怎么了?生了什么重病?”程克青担心马背颠簸昌儿会滑落,便腾出一只手按着昌儿的后背。
“我们住在临阳山下,这两日临阳观打斗不休,我娘也受了伤,没人管我们死活,家里的钱也用完了,我娘也要死了!”昌儿越说越难过,将头埋在马背上哇哇痛哭。
临阳观在打斗?
程克青和谢耘眼神交换,她心领神会,轻轻拍着昌儿的后背,“临阳观怎么会打起来呢?”
“师叔不见了,他们要分门别户,已经打了好几日了。”
昌儿的泪水滴滴滚落,坠进马的皮毛里,湿漉漉一片。
程克青将马毛理顺,漫不经心问道:“你师叔是哪位呀?是不是姓吕?”
“你怎么知道?”昌儿瞪着眼睛,“我师叔叫吕松榛,你认识我师叔么?”
程克青嘴角一抽,心想:我不光认识你师叔,有人还托我要拿你师叔的项上人头。
“我和你师叔有过一面之缘,他既是你师叔,怎么舍弃你们母子不管不顾?你知道他去何处了么?”
“师叔走了好久了,没有人管我们了。”触及伤心事,昌儿瘪着嘴忍不住再次将脸埋进马背嚎啕大哭。
他哭得极为伤心,谢耘不必说本就不怎么会安慰人,程克青自小散养惯了只有挨骂的份儿,哪有听人安慰的时候。
于是,一男一女身居马侧,马背上驼了一个伤心欲绝痛哭流涕的孩童。男子面色清冷疏离牵着马,女子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孩子的后背,将将算是安慰这伤心的孩子了。远远一看却是怪异滑稽至极。
“姐姐,我家到了!”昌儿指着岔路口一座矮矮的农家院。谢耘闻声勒马,将昌儿从马上抱下。不等安稳落地,昌儿一瘸一拐喊着娘亲跑进屋里。
一声声“娘亲”忽而变成长长的哀嚎。
程克青脸色一变,闪身冲进里屋,张了张口,忽觉自己发不出声音。
一妇人卧在榻上,两眼圆睁面色如纸唇色发青,身上的棉被沾染了块块血迹,一条手臂伸长指向门外,似乎在控诉着天地不仁。
她和那妇人四目相对,程克青浑身冰凉手脚发麻,整个人被刻意尘封的记忆撕裂拉扯回那噩梦的一日。
那时,她日夜兼程赶回三剑山庄,血海尸堆一片废墟,山庄里遍地凋零沦为焦土,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散的散。她踢开师父的房门,被师父的婢女绊倒,那是她第一次触摸到尸体的冰冷和僵硬,那尸体便如这妇女般死不瞑目和自己两两相视。
少顷,双目被一只冰凉柔软的手覆上,整个世界顷刻间变成肉粉色。
耳边响起一声低沉的声音,“别看,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