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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正式的名字,迟迟不肯落笔。
七月急雨落,斜打破纸窗。
合上的书稿,又被风吹开,哗哗翻到最后这页。
乔时为怔怔然,最后决定顺从天意,执笔写下了“吃八岁”三字。迟老丈说过,“吃八岁”已远比他的本名重要。
乾坤之大只论丈夫,不比名姓。
又取来一纸,写下了“吃八岁”称呼的来历。
翌日清早,乔时为带着书稿前往小吴埽所,欲交予郑埽使保管。很大程度上,村民已把埽所视为县衙门,把郑埽使看作他们的父母官。
哪怕郑埽使并无此职责。
才入小吴村,便刮来一阵甜甜黏黏的风,带着一股青麦香,不知附近人家在熬煮甚么。
田间地头,少了农忙的身影。
上了河堤,到了埽所。
令乔时为诧异的时,院中停着一架板车,几个年轻的埽兵正在捆绑行李,哭红了眼,默默无言。
郑埽使约莫四十,黑瘦黑瘦的,站在一旁板着脸,同样沉默,看不出甚么情绪。他未穿官服,而是一身洗发白的蓝袍,后腰处习惯挂着酒囊。
乔时为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夜的倒酒填土。埽兵村民们都说,郑埽使是个好人。
郑埽使注意到了一身襕衫的乔时为,主动上前问道:“你便是迟……村民们说的那位乔五郎罢?”
又问:“救水那夜你也来了?”目光中带着几分对后生的关爱,还有读书人间的惺惺相惜。
乔时为自是一番介绍,说了游学的计划。寒暄过后,才问:“郑大人这是……”
“家中老母卧病在床,我请辞回乡奉孝。”郑埽使应道,“上个月,澶州外都水监、县衙已上报朝廷,允了。”
他说话迟缓,看得出,郑埽使心绪烦杂,颇为不舍。
不知是说予乔时为听,还是为了说服犹犹豫豫、不舍离开的自己,郑埽使继续道:“家中有妻有子,接他们过来罢,不忍他们与我一般,日日活在河患之下。不接罢,成亲十数年,单靠她一人操劳全家老小,升迁又遥遥无期……”
几句话间,乔时为大抵猜到了郑埽使的处境。
九品巡河主埽使,官位甚小,不及一县之教谕、主簿。
而水官,又是文臣们最最看不起的官职,视之为“玩泥弄水”、“非文非武”、“不如贬谪岭南”。就算是都水监大员,都不见得受待见,何况是埽所一小官?
回乡敬孝是脱离困境的一个合理由头。
哪怕是再也等不到差遣,只空领一份官衔俸禄,似乎也比当下的处境要强。
于小家而言,无可厚非。
埽兵们都知晓头儿的为难,所以只默默捆绑行李,无人出言挽留。想来小吴村的村民,亦是如此想法。
乔时为意识到,那夜能有条不紊拦住决口,填筑新堤,不酿成大决堤,并非一日一夜之功。
乔时为收起书稿,没有交予郑埽使,以免临行前,令他又生愁绪。
一番交谈后,郑埽使要出行了。
“都收拾齐整了?”
“头儿,齐整了。”
乔时为作揖送别,问道:“小子敬佩大人,不知大人老家是哪一府、哪一乡?”
郑埽使难得笑笑,应道:“相别无再聚,小郎记我一声郑大人足矣。”
乔时为又问:“驻扎黄河河畔十数年,大人觉得,黄河之水应该回归横陇故道吗?”
郑埽使没有长篇大论,只应了一句话:“小小十步决口,以三人性命堵住,已是千幸万幸,而究竟要以多少人命,才能令百丈宽的大河折回故道上?”
半晌,总结了一句:“黄河,既要顺着它,又不能太由着它,它不是害河。”
这几句话,被乔时为牢牢记在心里。
马车缓缓出行,乔时为再次作揖,敬一小小水官十数年的坚守奉献。
站在河堤上,随着马车望去,小吴村的村民们已在坡下等着,没有人哭着喊着要郑大人留下,而是喊“我们晓得怎么守住大堤了,大人放心罢”。
纸裹的一包包麦芽糖,欲塞进车里,都争着嚷嚷:“大人不饮酒,便带些甜头路上吃罢,都是田里的麦子熬出来的。”
短短的一段路,被村民们围得“举步维艰”。
马车愈走愈远,郑埽使回首一望,村头那棵枝繁叶茂的槐树,已小成一丛。
……
待郑埽使走后,乔时为亦走出小吴村,又经过社头树。
那儿立着一块空大石,村民说,这是吃八岁拉回来,一直想着要刻上“小吴村”三个字。
乔时为正怔怔站着、想着,忽见一老妪拄着拐杖,踽踽而来。
她压弯的背使劲提起,一双浊目往前眺望。
乔时为莫名心头一颤,上前虚扶,问道:“阿婆欲往何处?”
“我侬想找翁家村。”声音软绵,似是吴音。
老妪讪讪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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