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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照也好,吕鹏生也罢,罗黛此前均未听人提起,不过她直觉这两个名字应该和昌王出事有关。
她凑到李奕身旁,笑眯眯地问他:“李将军,这个事儿是我能听的嘛?”
李奕身体一僵,颇不自在地往边上挪了挪,心中仍感觉别扭——
又能打架,又善骑术,这等了得的身手,当真是女子所有?
他始终无法从她身上联想到女人。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不,应该说是她的存在本身,时刻颠覆着他前十六年对女人的全部认知。
“……”
小李将军走了神,未及时做出答复,但吕鹏生人已带到。
“标下吕、吕鹏生,参、参、参见小将军。”这名卫兵气喘如牛,不停地用脏兮兮的袖子揩拭脸颊,结果半边脸愈发地黑了,“抱歉,小人的驽马实在、实在追不上白帝……”
他虽尽力顾全体面,奈何遍身尘土草屑,显见一路过来多么狼狈。
“无妨。”李奕止住脑中不合时宜的念头,介绍道,“吕常侍,过来拜见新任琉国驻京国信使罗黛。”他顿了顿,补充道,“自己人。”
“标下吕鹏生,参见罗使。”
罗黛懒得纠正他自己不姓罗,点头应了一下,转而盯着李奕。
她费大力气帮忙套马可不是为了出风头的,是要收取有效情报作报酬的。
李奕知她心中所想,便把吕鹏生带进凉棚,喝杯水缓口气,再进行汇报。
吕鹏生简述了他跟方照等人分道扬镳后,按原计划驱赶白帝回句注塞的过程。
末了,他低语一声:“葛校尉大幸。”
小李将军闻之,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大笑道:“吕常侍辛苦,一会儿随我回府,我重重有赏!”
这又干葛遗什么事呢?她百思不得其解,一抬头,李奕抱拳向她行揖礼。
“六耳不同谋,李某不敢提前透露分毫,不得已对使君有所隐瞒,还请使君见谅。”
“李将军言重了,我学过大隆一句古谚,‘射人先射马’。眼下这马拿下了,那……”
下一句“擒贼先擒王”她没背出来,暗示他:昌王既擒,可是太子胜了?这皇太子位,究竟花落谁家?
李奕不肯明说,只道:“来日举行的皇太子册命大典上,当有使君一席之位。使君身怀国书,入大内、上表文、献方物,莫忘了多备一份厚礼才好。”
这话不假,罗黛出使前并未预知到,隆朝政局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异动,所以完全没有准备多余的礼品。
她内心哀号:又要花钱了!
“李将军,恕我冒昧,敢问大隆的新太子……是哪位?”
他环顾左右,拉过她的手,以指尖在她手心写下一个数字:十三。
十三?十三皇子佐雅泽?这可教她意外极了,一下子就遗忘了葛遗那家伙。
毕竟皇帝早年间一直宣称,诸皇子中,如有钻营谋为太子者,即国之贼,法断不容*,说明他对继承者的资质极为苛刻挑剔。
更何况,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
那位皇子不过是小小郡王,向前不受君父重视,向后缺乏权臣撑腰,孤零零一个人,怎堪大任?
皇帝何至于做出这样反常的选择?总不至于“冷落他是为了锻炼他”吧?不患无位,患所以立啊!
但她一来不好干涉他国内政,二来质子身价增值于琉国有利,也就微微一笑,感谢李奕的点拨。
*
李奕大功毕成,不免得意非常,特意安排伍縢、吕鹏生等人驱马先行,自个儿骑着逍遥,慢悠悠地走在回城的山道上。
罗黛在克星的背上,陪着他一起龟速前进。
兴致上来了,他打怀中摸出一样椭圆形的物件,上锐下平,大如鹅卵,形似秤锤。
他将这物件送到唇间,呜呜吹奏起来,其声浊而喧喧在,声悲而幽幽然,飞旋在苍茫的大地上。
一曲毕,他慷慨激扬地吟诗一首:“幽州胡马客,绿眼虎皮冠。笑拂两只箭,万人不可干。名将古是谁,疲兵良可叹。何时天狼灭?父子得安闲*。”
“吹的调子挺好听的,”她暗暗吐槽,“但是词儿骂的似乎是我?”
——是了,哪怕曾经于土方城联手作战,现在又在边塞并马谈笑风生,看起来熟稔而亲近,他们两个人,却永远不可能真正成为朋友。
事实上,十年后的善逝河畔,两国将爆发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场边境冲突。
观兵临水,水流汤汤。河对岸的琉人以铁为矢,一弩十矢俱发,小李将军为驰援年迈的父亲,最终万箭穿心而死。
人与人这一刻的和谐共处,改变不了国与国的矛盾分歧。
万幸那一簇来自未来的敌兵的乱矢,暂时不会粉碎少年郎当下烁烁发烫的心脏。
“这个叫做陶埙,在八音中属土音。”李奕误会了罗黛望过来的眼神,解释说,“埙之为器,立秋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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